在上海和紐約跨城生活的策展人馬修-柏利塞維茲(Mathieu Borysevicz)，還頂著著名作家、藝術家、電影制作人、藝術顧問等多項頭銜，他曾有過幾段和女藝術家的羅曼史，每一段都歷經(jīng)損耗和磨難。“當藝術家談及感情關系，他們就會有些特別的障礙——他們自身天然的對藝術的自我追求，藝術一般指的是一個人的情感表達，注意，是‘一個人’不是‘兩個人’。”同時，如Jean Claude所言，“沒有退休的，只有死亡的藝術家。”藝術隨著藝術家一同回家享用晚餐，一起上床睡覺，在一年365天每天24小時不間斷的藝術“工作”中，一段感情關系還有空間允許兩位藝術家并存嗎？

馬修還記得，在林天苗和王功新這對藝術家夫婦位于北京宋莊的家做客的情景。參觀完兩人“王國”一樣的房子后，籌劃一場集聚中國現(xiàn)當代藝術界重量級藝術家夫妻的作品群展的想法，漸漸明晰。“他們的家是幢五六層的小樓，空間寬敞，設計中西合璧，稱得上豪華。會客室掛了鳥籠，養(yǎng)著一池魚，細節(jié)用心精致，像是《007》電影里看到的畫面。工作室在地下兩層，王功新做錄像，有自己的攝影棚，兩個人各有獨屬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空間。”這對藝術家在彼此相對獨立又共享的空間里起居和創(chuàng)作，生活本身已經(jīng)為“藝術家之間的情感關系”這個課題貢獻了一種可能性。

類似的展覽在國內(nèi)有過先例，2009 年，上海當代藝術館曾辦過“左手右手： 當代藝術中的伴侶”群展，匯聚了15對藝術家夫妻，實際上，策展人江梅和李旭就是一對夫妻。滬申畫廊此次邀請的10對藝術家夫妻，和之前的展覽完全沒有重復。“只有兩件作品以前展過，基本都是新創(chuàng)作的，像仇曉飛和胡曉媛、林明泓和海蒂兩對還將在展覽開幕前在現(xiàn)場創(chuàng)作，這對觀眾和我來說，都如同謎一樣有吸引力。”馬修說，通過一系列作品之間的對話，觀眾能更直接地感受到“愛與性”、“家庭生活”、“育兒共生”，及“合作與權力”等多個主題的對峙。

在作品《來自夢中的蠢作品與晚睡前的思考》里，仇曉飛和胡曉媛夫婦展開了對“共有空間和個體獨立性”之間關系的討論。作品以聲音為主，仇曉飛用音頻片段，講述他夢境碎片里的個人記憶和潛意識，這些來自夢里的“作品”聽起來不合邏輯，與胡曉媛在失眠的夜里抒發(fā)的嚴謹又形而上的手寫體思考相互碰撞，卻又毫無交互。“無論他們的關系在白天有多么密切，但兩個人夜間各自獨立的世界，證明他們最終擁有各自獨立的精神。”馬修評價說。

作品的聲音裝置旁邊，胡曉媛貼出了自己失眠時思考記錄的八九張手稿，里面有大段內(nèi)容在探討感情關系中的“妥協(xié)”，她說：“妥協(xié)可能會失去自己最清晰的個性。但什么才是自己最清晰的個性呢？我覺得因為磨合而產(chǎn)生的改變，本身就是自我個性的一部分，是個性的一種衍生和發(fā)展。磨合是人生存中很必要的一個過程。”而仇曉飛對此的補充是：“磨合會導致個性的消失這類看法，實際上把兩人的關系想象成了一條路，但其實兩個人并非在一座獨木橋上你進我退，而應在一個空闊的廣場，人往往是只往前看，看不到身后和左右，才會形成一條窄路。這是思路和視角的問題。”

《天堂們》也許是群展中最受爭議的一幅作品。這幅攝影繪畫作品由吳山專和英格攜手合作，將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中亞當夏娃的神話再現(xiàn)。只不過，現(xiàn)代版的“亞當和夏娃”并非身處伊甸園，而是由藝術家夫婦獻身出鏡，出現(xiàn)在超市的蔬果貨架區(qū)。英格出演的夏娃手持蘋果，站姿模仿了丟勒經(jīng)典素描中亞當和夏娃的站姿，身后赫然標出了“禁果”的零售價值。而亞當原本用來遮羞的無花果樹葉子已脫落，畫中男人對性的羞愧感甚至甚于女人。在這個現(xiàn)代版的“天堂”中，兩人提出的現(xiàn)代迷思“買就是創(chuàng)造”完美地概括了這一作品。

圖片熱轉印作品《我的垃圾郵件》，在“感情關系被消費社會綁架和劫持”這一相似的主題上走得更遠。莊輝和旦兒提出“有藥才有愛”的概念，他們認為，“在這個制度化、處處被設計的時代，愛與藥變得不可割離，愛已被商業(yè)所劫持，性已成為一個醫(yī)學問題。”作品的由來十分有趣，大約4年前，莊輝的電子郵箱開始頻繁地收到“偉哥”的廣告，廣告每隔半個月變換一次圖示，而且由不同的郵箱發(fā)來，任憑莊輝拒收加黑名單仍屢禁不絕。莊輝一度崩潰，“這些無處不在的廣告其實在通過視覺的東西來改變我們的審美和習慣，一開始你也會反抗，但隨著我們下一代的降生，人終究會漸漸習慣這種制度和氛圍，以為假象就是真相。”

莊輝和旦兒于是把偉哥廣告下載下來，用熱轉印技術印到絲綢布上，然后做舊處理成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酒吧里流行掛的上海灘老廣告，為了突顯廣告里的英文標，兩個人買來一大堆施華洛世奇的水晶小鉆，一個一個貼在字體上營造奢華和做舊的反差效果。“我希望人們看到這幅作品能預測到我們的將來，而將來的人看了也能想象出我們今天所處的被設計的時代。”

“The Couple Show!”展出的藝術家夫妻的成對作品，大部分以迥異的風格奪人眼球。來自歐陽春和楊帆的一對繪畫作品《野狗》和《春游》仿佛來自兩個極端，“歐陽春的作品都是取景日常生活，然后進行相對簡單的創(chuàng)作，他的畫風和他的性格一致，都有天真和搖滾的成分，而楊帆把她的女性化特質發(fā)揮到了極致。兩個人在一起，其實是小姐和流浪漢的搭配。” 馬修說。

另一對裝置作品《信以為真》和《噴泉》，藝術家王衛(wèi)將家具元素從建筑模型擴大到真正家具的尺寸，制作了全套膠合板白漆的家具雕塑，家具本身的功能性被去除，暗示了現(xiàn)代家居生活如模具和公式一般千篇一律。他的太太何穎宜則用五彩的塑料盆、塑料凳、PVC管和水泵等日常生活中的常見材料，裝飾出一個趣味噴泉，反映生活中豐富樂趣的可能性。“兩個人的作品的對話像個夢，有超現(xiàn)實的意味，這和他們在家庭中相處的模式如出一轍，”馬修說，“何穎宜在生活中很樂觀，人也很好玩，像個大孩子，王衛(wèi)常常是嚴肅安靜的，兩個人在性格上達成了很好的平衡和互補。”